编者按
近年来,楚雄州文联始终把“抓创作、出精品、出人才”作为文学工作的中心任务,紧紧围绕国家的重大主题、重要事件及州委对文学工作的要求,狠抓文学创作,推动全州文学发展繁荣,并涌现了一批精品力作。以*晓萍的报告文学《真爱长歌》为代表的文学精品分别获得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以帕男、张永祥、段海珍、杨淑美、李学智、李玉超的《大冲刺》《大屏障》《绝飨》《天歌》《达布的金山》《江上有个杧果村》《彝医张之道》《楚雄书》为代表的获得中国作协和云南省委宣传部重点作品扶持项目;以李长平、李光彪、段海珍、饶云华为代表的获“云南日报文学奖”等文学奖项。五年来,全州共有20余件文学作品荣获省级奖励;以余继聪、李光彪、帕男为代表的多篇作品入选辅助教材、语文试卷。有14名作家加入中国作家协会,1名文艺评论家加入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到目前为止,全州有中国作协会员22名,有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多人,州级作家协会会员多人,形成了小说、散文、诗歌、报告文学、文学评论等门类齐全、实力较强的文学创作队伍,创作发表和出版了数量较大,一批优秀文学作品不断涌现,为楚雄和云南文学创作做出了积极贡献。为实施好楚雄文艺“八大工程”和推动“文学滇中崛起”,重点围绕实施“”战略、建设“中国彝乡·滇中翡翠·红火楚雄”、决战脱贫攻坚、民族团结进步、乡村振兴、生态文明建设先进典型,以及建设“四个走廊”等重大主题和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建*周年等重要节点精心创作,本
又到故乡花椒红满坡
不知不觉,又到了雨季。故乡前场的田间地头,村头寨尾,房前屋后,长满了花椒树。花椒树上,青翠的叶间,挂满了红红的花椒,沉甸甸的花椒,煞是诱人,放眼望去,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故乡前场位于云南楚雄滇中高原深处,古称“八十四页地”,因地形形似高低起伏的书页,而得名。这八十四页地,以东西横卧的高峰山为中心,北麓是平缓而开阔的石者河,南麓是静静流淌的文龙河,两条河畔,忽高忽地,蜿蜒平坦,便形成了高低起伏的小山凹,高原小坝子,形成了这连绵起伏像书页褶皱的八十四页地,而在这书页上,长满了红红的花椒树。
故乡前场高于一马平川的姚州县城,要抵达,得翻越高高的东山坡。海拔一下子陡然升高,使得气候高寒冷凉,这样的地方,适宜种花椒,生长期长,麻味儿很足,劲很大。
花椒树比起高峰山上、豹顶山上那些参天大树,不算高,不算大,比人高的时候,就开始结果。花椒树不喜欢生长在山顶或深山老林,而是喜欢生长在山腰或山脚。生长在深山老林会被强势高大的树木欺生,会被疯长的荒草覆盖,会越长越小,最后枯死于参天古木之下或杂草丛中。花椒虽全身带刺,又麻嘴皮又叮咬舌头,表面看似很强大,但生长过程中很脆弱,可以说弱不禁风。花椒喜欢在山腰及山腰以下,沿河而居的人类相伴,喜欢人类的气息。因为人类过于喜欢她的果实,所以会精心呵护,浇水、除草、捉虫,剪枝剪叶。她也喜欢故乡的人们像呵护女儿一样呵护她,并以丰硕的果实,鼓了故乡前场人民的包包。
花椒其貌不扬,如玫瑰带刺。玫瑰带刺却开出美丽的花朵,花椒带刺却结出红红的果实。花椒是玫瑰的孪生姐妹,一个好看,一个人才一般却闯劲儿特足,麻味儿特浓,是人们喜欢的厨中珍品。两姊妹生性刚强,全身带刺,你一不小心碰着,惹她们生气,会使你出血,疼得直捂着手指,不断吹气。后一个,若是你再不小心,沾着嘴唇,还会使你嘴皮发麻,脸上怪模怪样的七十二般表情。
花椒粒儿不大,饱满似珍珠,一颗颗红里透圆。俗话说,浓缩的是精华。花椒虽个头小,却如炮弹,威力巨大,能发出伟大的力量。如果你单独放入嘴巴三四颗,不加任何食物,麻得你涕泪横流,那种狼狈样,使你终生‘难忘。
我喜欢吃故乡的花椒卷儿,特别是老李湾村的花椒卷儿。每年的春季,春雨一过,大苞谷麦地、房前屋后的花椒树就开始不要命的疯长,身上发出嫩嫩的绿芽儿。这时,奶奶或者母亲,会采一些嫩芽,夹在用水和好的麦面里,放入甄子中,往燃烧旺盛的火塘上的三角架上一蒸,花卷便做成了。那味儿,散发着春天新麦的香味儿,舌尖上鲜嫩的、淡淡的、麻酥酥的花椒芽儿味。我和弟弟争着吃,抬几块出去玩,或拿到村后的稗子田村小,分给伙伴们吃。那种脸上洋溢的笑容,那种幸福的滋味儿,使远在异乡、漂泊他乡的我,终生难忘。
我喜欢食花椒油,我的舌苔上沾满了故乡花椒油的麻味儿。每年的雨季,六月二十四日彝族火把节前后,母亲总是从山上或地边,采回红嫩欲滴的新鲜花椒,放入自榨的芝麻油或菜籽油里,浸泡成花椒油。新鲜花椒酿制的花椒油,一年新鲜,不同于晾干的花椒,虽麻味依然却干硬干硬的。我虽远在他乡,每顿饭,却可以用花椒油或花椒炒菜,吃上故乡浓浓的花椒香味儿,幸福满满。我的舌尖和胃壁上,也沾满了浓浓的前场花椒味儿,几天不吃,心里就痒痒,好像缺失了什么。除了炒菜,花椒还可以煮火锅、拌凉菜、炸排骨等等,吃晚点的时候,面条或米线里放上一勺花椒油,那才叫爽哉。
那种浓浓的香味儿洒满厨房,餐桌,钻入鼻孔,沁入肺腑和骨髓,那种让人眼前一亮、心神清醒和振奋,那种味觉儿,是我这辈子最浓烈、最依依不舍的爱。
故乡前场有两道名菜,两道特色彝族下酒菜,叫羊肝生和猪肝生。每到冬季,杀年猪的时候,家家户户的年猪饭,都少不了这道菜。而这道菜的神奇之处,是选用新鲜而健康的猪肝或羊肝,抽茎剁碎,放上舂好的花椒粉和白盐,生生搅拌、用花椒的麻味儿生生蛰熟,再加以新鲜的猪血或羊血、烧脆剁碎的猪肚或羊肚、剁碎的小葱,搅拌均匀后,色香味俱全,这道菜便成了,等待端盘上桌,等待成为男人们的下酒菜。我惊讶于我们前场的祖先,惊讶于他们的胆魄和智慧,也惊讶于第一次生食猪肝人的胆量。在春秋战国那个年代开始,他们在此狩猎种稻、茹毛饮血,发现了这道流传了近几千年的独特菜谱。我惊讶于这小小的花椒,能把生生的猪肝或羊肝,不用水煮、烹饪加工,便熟了,而且味道独特鲜美,吃了不让人生病,反而使上万人的前场人民,世世代代,健健康康,在这大山里娶妻生子、繁衍生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宁静安然地生活在这世界的一隅。
我们小的时候,身上会经常起痒痒,生红疙瘩,俗称痒病。父母经常会挖回一些花椒根茎、采回一些枝叶,在沸水里煮上一大锅,让我们赤裸裸脱光衣服洗,洗上两三回,病竟然好了,身上竟然不痒了,很神奇。花椒的消炎杀菌,在我们小时候,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前场山村,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一副就地取材不花任何一分钱的便宜药,确实是一大福药。
故乡前场山高,大自然却馈赠了独特的的泥土、湿润冷凉的气候和充足的阳光,使花椒生长期漫长,高峰山麓长期堆积的落叶,形成的黑色腐殖土又使其吸收养分特别充足,使得花椒味道特浓、麻味儿超级地道、正宗,特棒特爽。感谢上天的恩赐,使故乡前场的花椒,远销山外,远近闻名。
每年的七八月雨季,前场小镇上商贾云集、人来人往。只为争抢到,那些来自山里人家,一竹篮一竹篮,新鲜而味道纯厚的花椒,难怪有人说,火把节前后,前场花椒摆断街。
花椒成为前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而树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树。每年的七八月,那种满山满凹、满村满寨、一大片一大片红红花椒树的壮观,不亚于高峰山上的马缨花。一想起故乡的田野间,参天古木深山老林旁,村庄寨子周围被那绿绿的、一树一树红似火的花椒包围,那种美妙的山野风光、山寨奇景,心底就无比的兴奋和激动。
故乡前场的花椒,你麻味儿够狠、带劲,蕴藏着人生的大玄机。你是我,这辈子舌苔上的情人,胃壁上的*魄。前场的花椒树,谢谢你蕴藏的人生大玄机,谢谢你的狠劲儿,在我血雨腥风的江湖人生中,打拼及追梦的异乡旅途上,给我诸多启迪和神谕,让我一路,勇往直前,风雨无阻。
故乡的山药
我是吃着故乡的山药长大的。
故乡前场的山药融入了我的肠胃、五脏六腑,最关键的是刻入了我的骨髓和灵*,每年不饱饱吃几顿老李湾村的山药,一年到头,总感觉心慌,像缺了点什么。
每到秋后,故乡前场的山药便开始落叶,趋于成熟。但那时农村正忙,乡亲父老们来不及搭理。等到入冬,人们渐渐闲下来,山药的野性和药味也更浓时,大人们便开始抬着锄头、粪箕、炮杆,我们小孩也屁颠屁颠,跟在大人身后,手里提着小锄头,开始挖山药。
挖山药是项重体力活。懒汉是挖不出来吃的。只有那些年轻力壮的家庭顶梁柱,才挖得出来。别看小小一根山药,却要流掉几公斤的汗。挖山药还是项巧活、细活,性子急的人,一挖就断。挖山药首先要找到枯藤,顺着藤子旁往下刨土,直到刨土至根部,用炮杆松土,轻轻一拔就起的状态,否则旁边的土不完全挖开,山药根部的土不松动,一拔便断,好端端一棵山药,只落得可惜、叹息、摇头,连声“啊么么,可惜了嘛,可惜了嘛”。
故乡的山药生命力顽强。小小一根藤子,竟然可以长到一米多深。小的需要挖到齐腰深,大的需要挖到站在坑里不见人影,比人高的偌大一个坑哪,你可想而知,挖出一根山药,需要挖掉多少土,需要端掉多少土,需要流掉几斤汗,那才真是叫挥汗如雨、汗如雨下。难怪故乡的人,在去山药地挖山药之前,都要准备一大壶水,以弥补体内流失过多的水分。故乡的山药是正宗地道的牛尾山药,有锄头耙那么粗,很长,形似牛尾一样长,头粗根尖。不同于土锅山药、五指山药,在土里很浅,几锄头就挖出来。
我们小孩虽说去挖山药,却不管大人的事,只顾玩,满地疯耍,有时提着小锄头这里挖挖那里敲敲,有时捡起一条大人从土里挖出的蚯蚓,有时又用木棍逗一逗土蚕,不让它逃跑,逃跑者就让它遭受惩罚,肠花里肚、尿尿屎屎流出来,顷刻间毙命。冷了的时候就去地边烤烤火,饿了的时候就刨开火堆,把大人们事先放进火堆的断山药,刨出来吃。当然,不断的、好的、完整的,大人们是要拿去新街上卖钱的,作为杀猪买菜钱或过年钱。
故乡的山药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山药。原生态,不加油盐,不洗不煮,直接放入火堆,烧熟,拿出弹弹火灰,饿时就像饿死*托生,皮都不剥,直接放入嘴里,外香里嫩。山药确实美味再加孩童爱饿的毛病,那种儿时饿柴狗样,那种狼狈相,至今想起来都好笑,小手黑黑、小嘴黑黑、牙齿黑黑、小脸黑黑,但那种幸福感,满足感,无法形容,是我今天,营养过剩、食物众多的后半生,所不能体会到的。能量补充完毕,又去跳玩。这个毛病,已经传给了我的小儿,每次回老家,过年前后,他都要当爷爷的跟屁虫,去地里挖山药,硬要爷爷给他烧堆火,烧山药吃,甚至奶奶烧火做饭,或夜间在堂屋里烤栗炭火时,都要叫奶奶给他烧几根山药,真是像极了我小时候的样子。
除了喜欢吃烧山药,我最喜欢的当属排骨煮山药,汤香、汤甜、汤淡、汤纯、汤糯,出汁的山药软滑细腻,不油腻,那种爽,一想起就满口留香,那种美妙,一想起来就口水飞流,像月柳河瀑布,掉了一排长。
山药可烧吃、煮吃,还可油炸、粉蒸。油炸的山药鲜片,外香外脆,里酥里嫩。粉蒸时要记得加上茴香,那样远远就能闻到山药粉蒸的清香,一揭开锅盖,一股清香就扑面而来。粉蒸软软的、纯纯的、不沾不连,清香可口,最关键的是,适合中老年人,不上火。顺便广告一句,不怕上火,就吃前场山药粉蒸。
故乡的山药不同于土锅山药或五指山药,增产不增味,好挖不好吃。土锅山药或是五指山药,口感粗糙。只有故乡的山药口感细腻,香糯软,难怪要一年的生长期,难怪要长得那么深,难怪要让挖药人流掉几斤汗,难怪要考验挖药人的耐心和毅力,挖得那么卖力那么深。
栽山药是很有讲究的。春节一过,就开始整理地块,松土,理沟,一排一排的,盖土,洒松毛或畜粪。等到春雨一过,就开始冒芽,长藤。山药是需要插杆的,藤喜攀附,不然满地乱爬,像野草疯长。倘若遇上天旱无雨的年份,是需要浇水的,有钱的人家用皮管,没钱的人家,用桶挑,一瓢一瓢、一棵一棵地浇。而如今,世道在变,部分已改用了抽水机,但经常出现的情况是,冲倒一大片,或把土冲跑,坑坑洼洼的,不利于山药生长,最好带个花洒,慢慢来、慢慢洒、慢慢浇,像山药,慢慢长、慢慢生,一生过着慢生活。
山药对雨量也是有要求的。春夏需要适度的雨来发芽,长藤,长叶,最关键的是长根。秋天雨量不是很大的话,那年的山药最丰收。如果雨量过大,那么根就会腐烂,损失惨重。
故乡的山药不能施大剂量的化肥、氰氨、尿素,会烧死的。前场的山药对现代的科技是感冒的,脆弱得很,几千年来养成的土生土长、自然生长的习惯,老土,赶不来时髦,追不上趟。故乡的人们,常常用农家肥,猪屎牛粪、朽烂松毛、枯枝败叶,作为它的肥料。
故乡的山药生长期长,春种冬收,需要一年漫长的时光,历经春风、夏雨、秋阳、冬霜。
山药的种子一般有两种,一是把山药头扳断,沾一沾火灰,摆上一两个月,又继续种植,这样的山药很大,来年就可以挖,可谓种有多大,收获就有多大。另一种是山药开花后结下的像珍珠的山药蛋,这种需要两三年,才能长大成人。当然,山药蛋也是可以吃的,就像油炸小洋芋,外香外脆、内软内黏。
山药的芽要小心翼翼,不能弄断,弄断后不能发芽。芽和食用的根扳开分离后,一定要涂抹火灰,不然会发霉腐烂,导致来年不能做种。
故乡的山药对土壤和气候要求很高。我曾经把故乡的山药移植到我工作的异乡,但水土不服,虽然能种出,但味道不同,跟故乡的一比,个头和味道,总感觉怪怪的。
前场位于姚安东部,多山,冷凉,海拔较高,而山药,正是需要这样得天独厚的气候、海拔、土壤。这些独特的地理地貌,决定了前场人民,可以满山满坡、一丘一丘、一山一凹的大量种植山药。
山药全身长毛,像胡须,又不那么密集。挖回家的山药,过几天就开始掉毛,掉毛的地方,长出眼睛。
如今,有人用挖掘机等现代化高科技机械设备,栽山药,挖山药。因为土挖得很深,自然山药长势良好,个头大,但代价和成本太高,一般农民承受不起。高科技山药放大了好几倍,粗得失真,长度失真,改变了人们印象中的山药形象,以为吃多了农药化肥,拿到市场上,不好卖。再说,口感也极差,人们,还是喜欢土土的味道。
为了好挖,有人限制山药的生长,把塑料布铺在地里,或直接用一种叫山药糟的塑料,在上面种上山药,盖上土,限制山药纵深发展,而是横向生长,这种方式虽然解决了难挖的难题,但限制了山药向大地深处汲取营养,颜色很白,和泥土颜色相差巨大,拿到市场上,也不好卖。
山药,是有野性的。前场的山药,是古代先祖,从高峰山上、豹顶山上采挖而来的,自古以来,只喜欢泥土的味道,山野的味道,不喜欢农药化肥之类的现代化高科技。
因为山药很糯、很黏的缘故,过年的时候,故乡人民喜欢把它当胶水,贴对联、贴门画、贴红纸、贴关羽张飞,以及灶神爷财神爷。
我的母亲,在异乡双柏给我带孩子时,偶尔从老家,到我工作的地方,少量卖家乡的山药,买的人很多,都很识货,简直是疯抢。虽然价格惊人,但吃起来很值,吃过后都赞不绝口。很多人还留下母亲的电话,来年还要她从家乡带来,卖给他们,只可惜,母亲是老实巴交的地道农民,不懂生意经。
我一般不在异乡的饭馆点山药。不是嫌价格贵,菜价离谱,而是吃不到故乡地道的山药。因为我还是喜欢,故乡土土的山药、原汁原味的山药。
我吃过故乡的山药,对异乡的山药,就不感兴趣了。每年春节后,我都要带几箱前场山药到异乡,自食或送朋友。甚至切片,晾干,一年四季可以实用,可以满满地享受,故土山药的气息。
我喜欢前场的山药,清空我的胃部,清空我的油腻,那种清爽的感觉。
我的胃壁上、肠壁上,沾满了故乡山药的味道,种下了山药的*和*蛊,让我一生,情不自禁地爱,不能自拔。
前场的山药药用价值很高、很大。据相关古代医籍记载,其味甘、性平,入肺、脾、肾经。不燥不腻,具有润肺理气、健脾补肺、益胃补肾、固肾益精、聪耳明目、助五脏、强筋骨、长志安神、延年益寿的功效,主治脾胃虚弱、倦怠无力、食欲不振、久泄久痢、肺气虚燥、痰喘咳嗽、肾气亏耗、腰膝酸软、下肢痿弱、消渴尿频、遗精早泄、带下白浊、皮肤赤肿、肥胖等病症。顾名思义,山药,山药,关键在药。山药是一道菜,也是一副药,一副可以当菜吃、没有任何副作用的药,很高大尚。
我媳妇多年的胃病,就是前场山药给不治而愈的。媳妇嫁给了我,嫁给了前场人,前场山药,以丰厚的礼品,回赠她,回赠前场的媳妇。
我不知道故乡的山药有没有滋阴壮阳的功效,但当地流传的谚语:“前场山药,男人吃了女人受不了,女人吃了男人受不了,男人女人吃了床受不了”,甚至有的人经常拿前场人开玩笑说,“你们前场人床上功夫了得,就是从小吃山药,吃多了山药的缘故”。虽然这个笑话,言过其实,有些夸大,但据古代医药典籍记载,山药确实具有填精固肾之神奇功效,这个方子,在很多疾病里都用,在历朝历代都用,从古一直延续至今,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古人一直沿用的方子,还是有一定道理。
故乡前场素有“高山小菜园”的美誉,而作为冬季出口至广东、昆明等地的蔬菜,山药就占了很大的比重。过去交通不发达,有几张专门运送蔬菜、装有制冷功能的大卡车,需要盘旋在弯绕崎岖的十八弯东山坡梁子山路,而今,昆大高速新复线正在修建,遇河搭桥、遇山打洞,昆明至大理的双向六车道高速公路过前场,前场又恢复了民国以前独特的地理优势,即古代大理至昆明的必经之地,必经的古驿道,古关口,难怪古代前场叫“前场关”,足以说明前场在古代姚州历史上的重要一笔。前场的复兴,指日可待,前场这块自古以来人杰地灵的山水宝地,又将热闹起来。
前场山药以色白、个大、味正、质量上乘而得名,是优质菜肴中的上品,是厨房中餐桌上的极品。
前场的山药远近闻名,远销省内外。每到冬季,外地的客商,络绎不绝。这是前场山药档次决定的,地道正宗,药用和食用价值很高,虽然价格很贵,但外地客商争相购买,就可见其弥足珍贵之处。
写至此处,我突然感觉心酸,一股寒酸涌上心头。我记起我读高中大.时,家里为了给我凑学费,是舍不得吃山药的,即便吃,也只是过年的时候,而且只吃断了的,长相不好、卖价不好的。好的,都进了有钱人嘴里,由此,我更感到故乡山药的无比珍贵。
如果时光可以轮回,我,一个漂泊异乡的游子,我愿一生,躺在故乡前场的山药堆里,一生用山药,来填满我的腹部,填满幸福。
我愿沉醉在故乡前场的山药里,不愿醒来。
探访姚安前场境内的古桥古寺
前场镇古称前场关,是元代伊始大理通往昆明的咽喉要道,位于姚安县东部,素有姚州东大门之称。历史悠久,文化灿烂,早在五千多年前的原始社会,彝族祖先便在文龙河、石者河畔居住生活,从事狩猎和种植水稻。明洪武二十八年(公元年)明王朝在此设置前场巡检司,历经明清两朝,至民国,一直守卫姚州东大门。前场历史上修建了很多古桥古寺,几千年的风雨沧桑,至今还能找到一些残桥断壁、或史书里的一些蛛丝马迹。
前场境内以桥、寺命名的一些地名、村民、山名,部分还沿用至今,比如新街村委会的凉桥村、大石桥村、小石桥村、寺山何家村、高峰寺山、五庙垭口等。
古桥
前场以东西横卧的高峰山为中心。山北,石者河汩汩流淌,一路向东。山南,文龙河蜿蜒曲折,一路向东。一到雨季,二河波涛汹涌。有山必有水,有水必有桥。依山傍水、沿河而居的前场人民,河两岸的彝民,以及过往的马帮和商客,只能靠桥,连接南北,有时甚至要走好几里,才能找到桥,过到桥对岸。聪慧而又勤劳的前场古代先祖,在沿河两岸,修建了大量的古木桥、古石桥。前场关古代,商贾云集,马帮声声,热闹非凡,行走在前场的崇山峻岭、山山水水之中。至今,还有部分地名,以商贾有关,比如稗子田村委会大河边悬崖上面有个叫江西坟的地方,也叫江西林,这里埋藏着一家来自江西的客商,有三座无字石头坟,石头无字墓碑,据说其中两个是假坟,只有一个是真坟,至于到底埋了几个人,不知道。有人说是一家人,有人说是一个人,但大家都说,是明朝从江西来做生意的人路过此地,在此生病致死,至于是当地人掩埋还是其后人掩埋,不知道,能从当地老人口中问出的,只有这些。为何要提明朝的江西林,我想要讲的是,古代前场关过往客商来往频繁,他们遇河之时,必须过桥,特别是雨季,桥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
前场自明代开始,大量移民涌入境内。明代朱元璋派大*征讨云南,而当时江西为全国第一大人口省份,所以前场境内,明代江西移民最多。清朝康熙和乾隆年间,逢繁荣盛世,前场又大量涌入第二批大移民。据相关史料记载,木薯村委会普家凹子、梁家村梁氏祖籍江西,始祖梁永助于明朝末年搬迁至此。稗子田村委会多批左刘家和前场新街村委会丫利厂刘家,迁自江西,时间大约为明朝。新街村委会杨大村卢姓:明代从江西搬迁而来,初到姚安白井,再分支到前场杨大村,始迁祖成德生。石头河杨姓,明末由江苏搬迁而来。凉桥杨姓,明代迁自江西,始迁祖杨国忠。盐井沟刘姓:明中叶迁自江西安福,原籍安福五十五都关桥,始迁祖刘升裕。稗子田李家李氏,清乾隆年间自腊湾韭菜地搬迁而来,始迁祖李尚高。稗子田杞氏,清朝从定远把嘟噜(把路堵)搬迁而来,始迁祖杞母张氏。王朝里周姓:明洪武二十八年,搬迁自寨子山一带,为彝族英雄自久后裔。岔河周姓:明万历二年搬自江西。大石桥刘姓:明朝中叶迁自江西。
前场境内这两次大移民的到来,使前场境内的古寺、古桥更加兴盛起来,大修庙宇和桥梁。如至今仍有遗迹的高峰寺、普光寺等,就修建于明朝,几百年来香火旺盛。直到文革时期,才被拆除,才被历史所淹没。
前场境内的古道主要有两条,这两条古路沿途,有山有水,遇河遇溪的时候,需要过河建桥。而前场境内的古桥,大多数是沿着这两条古道修建的。
首先说第一条,第一条是大理通姚州、通往昆明的古道、古路。从姚州出发,翻越东山坡,过前场关,途径关上、小关口、塘坊梁子,沿着滔滔流淌的文龙河,经王朝里、小哨、半山、新村、小河,出定远(今牟定),达昆明。
据相关史料记载,前场境内古代有普济桥、大石桥、龙凤桥、龙丰桥等,为古代前场的交通提供了便利。
普济桥,在今王朝里村委会,位于文龙河之上,距姚安县城东八十里,前场镇东南,通定远县(今牟定)、盐兴、昆明要路,清朝嘉庆庚申年(年),姚州县民普国用鼎建,故名,至今已有两百多年历史。后来经过一百多年的风雨侵蚀,倾圯倒塌,民国二年(年),大石桥、小哨、半山、王朝里附近四村的村民重新修葺。
大石桥,在今王朝里村委会,而非今新街村委大石桥村、小石桥村。位于文龙河之上,距姚安县城东八十里,前场镇东南,为通定远、昆明要路。据残碑“嘉靖二年重修”等字样,说明此桥在明朝以前便存在,即大明王朝年嘉靖皇帝二年重修,至少也在年前巍峨屹立在文龙河上。民国二十年县长崔崇复重修,即年。由此可判断和得知,此桥在明朝年前就修建,历经两次重修,年再次重修。时隔四百多年后,年再次重修,据此判断,此桥屹立于文龙河之上,至今也有五百多年历史。
龙凤桥,在姚安县城东九十里,前场镇东南,为通定远、昆明要路。民国二十三年,即年,县人侯万发、周德贵等倡建。
龙丰桥,位于文龙河之上,在姚安县城东一百一十里利市厂村坡脚,民国元年,即年,县人李连璋、李连科等倡建。
另一条是姚州通往环州的古道,从姚州出发,翻越东山坡,途经前场关,经老板冲、木薯、稗子田,经适中乡,香树、月明、大村、三木村、背茏村,出姚安,至元谋。此路沿滔滔石者河一路向东,河上古桥遍布,比如重修于民国二十三年,即年的前场木薯村委会普家凹子大桥、适中乡月明村委会新房子东南外的大百桥、大村大桥、三木村大桥等,都是县人和当地人公建,现虽已失去当年马帮行走石者河的功能,历经风雨沧桑,但至今巍峨屹立,还在为当地人赶牛放羊,提供便利。
前场境内的古木桥、古石桥,不仅供过往客商、马帮行走,也供当地人,特别是彝族先民,生产生活使用。
今天的前场,姚州通往昆明、环州的古道,被姚牟公路、前适公路和其他村路代替,甚至将被昆大(昆明至大理)高速公路新复线所替代,但沿途还有很多村子,古路依然还在,只是木桥不见,早已腐烂,而古石桥被参天大树或荒草所废弃,只空留虫蚁鸟兽的足迹。
古寺
前场因特殊的地理位置,古关隘口、重要的驿站,又因其明清两朝两次大移民的到来,古时明清两朝,古寺土庙繁多,但至今能找到遗迹的,已经很少。
现存的一些村庙、族庙、寨庙,甚至山神庙,几乎每个村都有,虽规模较小,不能称为严格意义上的寺庙,不能相提并论,但这些村庙遍布了前场的每一个角落,不能不说与明清两朝前场境内大兴寺庙,或者自三国时代修建的武侯高峰寺有关,至少深受其影响。
五庙,古为前场最重要的寺庙,始建年代不详,是古代前场人叩头焚香、拜佛祈福的圣地。今址为前场小学,因修建了学校,很多遗迹遭到破坏。但从出土的战国编钟等文物看,此庙可能修建于两千多年前的春秋赵国时代。年5月,姚安县前场小学建房取土时出土了战国编钟,现藏姚安县博物馆。编钟为4件,两件大,两件小。大的整体呈长椭圆形,顶端饰半环形钮,最大径在肩部,肩腹部各有两个放音孔,素面无纹,其中1件通高42.5厘米,钮高6.5厘米,钮宽10厘米,口径19X9厘米,肩宽21厘米,重克。另1件通高40厘米,钮高6厘米,钮宽9.5厘米,口径15x9厘米,肩宽19厘米,重克;小的呈椭圆形,顶端的钮呈长条形,钟口平齐,口径处饰弦纹、规矩纹,通身饰大螺旋纹,肩、腹部有4-6个放音孔,其中1件通高26厘米,钮高8厘米,宽4.4厘米,口径12厘米x8厘米,重克,另1件通高27厘米,钮高8.5厘米,宽4.5厘米,口径12厘米x8厘米,重克。
高峰寺,位于前场最高峰高峰山,山因寺而得名。山上清泉潺潺、参天古木、鸟语花香,是古代前场人的拜佛圣地。年文革前后,寺庙被毁,只剩残垣断壁,如今,只剩一个小小的土主庙,供附近彝人烧香祭祀、仰望。高峰寺,古代每到农历二月初一、五月冬五、六月六杨梅节等,当地的彝族人、前场境内的汉人、附近的适中乡、牟定县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来到高峰山,唱歌跳左脚舞,成为当地人谈情说爱的圣地。后随着交通和时代的发展,在上个世纪末,渐渐衰落。据相关古籍记载:“高峰寺山,上有高峰寺,山峰巍峨。每月望日(即旧历每月十五日,月圆之日),天气晴朗,可睹日光。东望鹦岩屏壁,西瞻点苍峻秀,南眺灵鹫屴崱,北顾昙华积玉,实则境内群峰之冠,上祀武侯,二月朔日(每月农历的第一天),土人往寺者常千数百人”。史书记载了高峰寺古时的盛况,根据“上祀武侯”四字,可大体推断,高峰寺始建于东汉末年的三国时代(大约在公元年左右),或诸葛亮死后的一段时期。因诸葛亮南征云南姚州期间,在姚州前场众多彝民中享有很高的声望,所以建武侯祠。后因历经千年演变,前场古代愚昧的土人、彝人,已经说不清建寺时间,他们祭拜的谁。根据“二月朔日”判断,前场二月初一开街节的来源,即来源于高峰寺庙会,后于民国八年(即公元年),由*府从高峰寺搬迁至前场新街,一直流传至今。
普光寺,据史书记载,在前场关,又名双龙寺,始建于明季(明朝末年),曾铸数钟,均有明万历年号(年至)。而双龙寺今何在?前场境内,以寺命名的地名有高峰寺、寺山何家、妙峰山德云寺,根据笔者判断和排除,普光寺,就在今天新街村委会的寺山何家村,可惜,遗迹毁于文革,甚至更早,难觅其踪。
土主庙,位于前场中学背后后山,文革时曾作为前场公社粮仓。后因修建学校,以及不断扩建,相继被拆除。
德云寺,建于明万历年间,位于前场镇西北部庄科村委会,北缘妙峰山西北麓,与大姚交界。据《云南通志》、《姚州县志》等记载,“妙峰山德云寺、别峰庵向属姚安前场关地、载在州志,并有碑册。民国二十八年(年)大姚争执,呈经过省府查明,旧属姚安,饬令仍照旧由姚安管辖”。而今的德云寺,划归大姚,已不再属前场关管辖,悲夫?哀也。
别峰庵,在德云寺右,位于前场镇西北部庄科村委会,旧属前场关管辖。
自年改革开放后,随着经济水平的不断发展,前场境内大修庙宇已不多见,甚至绝迹。但为了老百姓的需要,修建的现代化桥梁众多,不下一二十,这里不再详说赘述。
呜呼!普光寺今何在?高峰寺今何在?普济桥今何在?只留残桥断壁,只在史书里、志书中。
麦芽糖的甜味儿
自从奶奶去天国后,我就很少吃到地道的麦芽糖。
我们小的时候,家徒四壁。对于云南楚雄彝山深处,贫瘠山地里的孩子,能吃上五分钱一颗的水果糖,或五毛钱一包的芙蓉糕,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神灵的眷顾了。
我们胃壁缺糖的年代,奶奶熬的麦芽糖,无疑是送给我们山里孩子最珍贵的礼物,最美味的甜食。
每到冬季,奶奶就把家里最好的小麦,用筛子筛,精挑细选,把最优质的小麦晾晒,晒干后又洗净,然后放入缸里,或酸菜罐里,用温水浸泡,浸泡一两天后,打捞出来,放入篾萝、烧箕、簸箕等,育芽。每天,奶奶用温水,淋湿小麦一两次,直至一周左右,麦芽有半寸长,长出二叶包心,切碎,或剁碎,直到剁成或切成小米状。
之后,就可以熬麦芽糖了。熬麦芽糖的时候,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帮着奶奶拎水,洗漏斗状的大铁锅,取柴,添火。待熬得差不多的时候,奶奶用勺子,把熬稠的汤汁,舀入纱布,或麻蛇口袋,把水一过滤,麦芽糖就成了。
奶奶熬的麦芽糖色泽红润、性状黏糊,味道甘甜,是我们孩子最爱吃的食物。父亲说,麦芽糖可润肺止咳,叫我们多吃。
麦芽糖除了成为我们孩子嘴里的甜食外,也是大人们的甜食。每年奶奶都要熬上几大木盆,家里来了客人,也要端出来,放在堂屋或院心,让众多客人,围着木盆,用竹筷挑着吃。
父母亲从地里干完活计回来,也要挑着吃上两口。我们小孩子,就更不用说了,从外面玩回来,吃一口。出门前,吃一口。睡觉前,吃一口。甚至半夜梦醒,也要跟父母吵闹着,吃上一口麦芽糖。有时连鞋子都不穿,直接从松木床上,跳到地下,直奔麦芽糖盆,偷偷吃上两口,才睡得心安理得,甜滋滋的。记得有几次,我和弟弟,被母亲深夜大骂,说铺盖又背我们弄脏了,因为那时,家里都没有水泥地板,全是七坑八凹、七高八矮被夯实的土地板。
每天上学,我们都要用作业纸,包着一包麦芽糖去。有时,因为贪玩,包麦芽糖的纸,会弄破,沾住了书包,或裤兜或衣袋。有的同学家里没有麦芽糖,看我们吃,或用其他东西跟我们换,至今忆起,那颗小小的自尊心,还甜滋滋的。
偶或,奶奶还用麦芽糖给我们小孩子做我们爱吃的糖包子,或者用麦芽糖蘸锅片粑粑。偶尔我们去河里摸鱼,或淋雨感冒,奶奶还给我们煮爱喝的姜片糖开水,不但解了馋,还治好了感冒,可谓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偶尔也图好玩,也有浪费麦芽糖的日子。几个同学,把麦芽糖当做香糊、胶水之类。偷偷放在女生板凳上,让女同学一坐下,屁股就和板凳沾在了一起,我们看女生骂骂咧咧,笑得更开心了。也有把报纸沾在墙上的时候,被老师发现,罚站。至今想起浪费麦芽糖的错事,后悔莫及,更多的是,辜负了奶奶的心血,总觉得愧疚于她。
然而,天公不作美。刚迈入古稀之年的奶奶,她体内那个从二十八岁,爷爷去世后就闲置的子宫,被癌缠住、折磨。至今我想起她那段最后的日子,痛苦、消瘦、憔悴,我的心,还痛得厉害,像锥刺一般。
我如今最后悔一件事,就是当年没跟奶奶学习,熬麦芽糖的绝活。如果,奶奶还在世,我一定,认认真真跟她学此绝技。可是,这项绝活,对于我家而言,已经失传,随奶奶的遗骨,深深,埋入了土里。
后来,我也曾多次到超市、商场,甚至网上购买麦芽糖,但总觉得那味道,怪怪的,远不及奶奶熬的麦芽糖,甚至那甜味儿,有点像白砂糖,根本没有麦芽糖的麦芽香味儿,浓浓的甜味儿。
如今,一晃十年,我一看到麦芽糖,就会想起奶奶。我一想到奶奶,就会想起让我口水横流的麦芽糖的香味儿。
我的后半生,再也与麦芽糖无缘,自奶奶去守护高峰山后,我已很少吃此糖,或已绝食此糖。因为,如今琳琅满目的货架上,再也寻不到地道正宗、原汁原味的奶奶的麦芽糖的香味儿、甜味儿,更寻不到奶奶熬麦芽糖的身影和记忆。
彝家端午香蒲包
母亲是云南楚雄大山深处普通的一名彝家妇女,纳鞋、绣花、绣香蒲包对她而言,那是小菜一碟。
小时候,每到端午前数日,母亲就带着我到大山深处挖菖蒲。菖蒲分大菖蒲和石菖蒲两种。大菖蒲茎儿大、根儿粗,味道浓;石菖蒲个头矮、根儿小、入药好。我和母亲采的菖蒲,两种都有。大菖蒲用来做香蒲包,石菖蒲用来做药。
大菖蒲只要在有水处或背阴处,就会一小片一小片的群居生长,只要找到一株就会发现一片。而石菖蒲生长于深山老林,水边的石缝里,零星的一两株,很难找。母亲喜欢找石菖蒲,因为外公要用石菖蒲做药。我喜欢找大菖蒲,大菖蒲好找,且可用来做我喜欢的端午香蒲包。
回到家,我们先将菖蒲拿到门前清澈的河水里洗净,除去上面极细的须根,用薄刀切成细片,放在筛子里晾干。
菖蒲晾干后,母亲又开始忙着拌面糊,找来破旧衣服,用剪刀剪开,用手或擀面棍擀平,然后抹上面糊,再晾干。
破布晾干后,母亲一小块一小块地剪成心形,将两片缝拢号,然后找来红红绿绿的线,在心字形的破布上,缝上一朵朵美丽盛开的马缨花,里面装上菖蒲的碎片或粉末,把心口缝拢。最后,缝上一根红红的长绳,两头连着心形,这样端午的香蒲包便做好了。
做一个香蒲包当然不行,除了给我和弟弟的。还要有堂哥、堂姐、表弟、表妹的。总之,和我家沾亲带故的小孩子,都要有份儿。
母亲常说,“香蒲包可以避邪、驱灾,对小孩特别有好处”。晚上,她就借着家里唯一一盏15瓦的电灯泡微光,每夜每夜地缝,每夜每夜地绣,直至深夜,绣花针刺疼她的手指……
端午节那天,我们这群孩子的脖子上,都会系挂着香蒲包红红的长绳,胸前盛开着美丽的马缨花。闻着香蒲包香浓的菖蒲味儿,心里实在是幸福之至,美滋滋的,总觉得这一年可以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而今,我们都长大了,端午的时候,脖颈上也不再系挂香蒲包了,但我仍然怀念儿时母亲做的香蒲包。我深信,母亲对我们的爱,真的可以避邪、驱灾;我深信,母亲对我们的爱,正如那盛开着马缨花心形的香蒲包,永不褪色……
与墓碑或白骨亲密接触
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写乡镇地方文化丛书,对于这类史料性很强的地方文化散文,说实话,我心里还是有些抵触和不悦,第一次接触,无法下手,拿捏不准。最关键的是,小地方不同于大地方,史料丰厚,小地方历史资料和文化资源相当有限,空缺、断代或压根儿没有。
事已至此,被逼上梁山,被逼老公鸡下蛋,任务下达,只能硬着头皮去干。对于无法查阅史料的小地方,只能大量去民间走访,大量去挖掘素材和流传在民间的奇闻轶事,进村入户,走村串寨,大量走访掩藏于苍木翠柏间的墓地,大量阅读古代的碑文,特别是清朝以前的碑文,那里面有过去小地方一些史料,而且最真实可靠,也能搜寻到你想要的信息,比如当地过去的名字,明朝、清朝,甚至更远的朝代,这个地方是什么样子,从哪里搬迁而来,出现过哪些有点名气的人物,官任何方,官至何位,以及一些家族支系的脉络等,虽然不能说应有尽有,但还是多少能够获取一些信息,在一定程度上填补了这些小地方古代历史文化的空白,当然,对于历史文化的挖掘和保护,我们力量薄弱,能做的,只有这些。
通过查阅、走访等多种手段,我觉得最有效的方法便是大量阅读古代的碑文,把那些隐藏在苍松翠柏间,荒无人烟、杂草丛生中鲜为人知的秘密,活生生展现在世人面前,给世人,特别是当地人,对古代当地文化,甚至家族文化的一种重新认识,因为这些历史和文化,过去很多当地人大多为贫苦百姓,目不识丁,一天两顿都吃不饱,因此传承时被中断,被历史的烟雾或灰尘掩埋。当然,传承的中断,也可能是那些大富人家,家道中落,子孙一代代衰落后,固然读书识字,或能讲故事的人,也就变少,沧海桑田,随着时代的变迁,就被慢慢遗忘。而我们需要的,我们所做的工作,是再一次重新唤醒和这些沉睡的记忆或某段历史。当然,不是每一座墓碑都是有价值的,很多墓碑只有姓名、生辰八字、子孙几代,这类墓碑大多是贫苦百姓的墓碑,斗大的字不识几个,经济又不景气,没银子请文人撰写,当然碑文就简单。而我要的是,墓主人的身份,生平事迹,在这些生平事迹中,才能找到一些过去的蛛丝马迹,所以我最喜欢看大富人家或达官贵人的碑文,这类墓地庞大,碑文详实,大多出自本家或古代当地文化人之手,行文流畅简约,对当时发生的事或多或少会有一些记述,甚至对古代的山水美景、人文地理都偶有描述或溢美之词,而这些,正是我写书所需要的。
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我都不会放过,比如听到某些村民讲,他们家祖上曾出过武举,几品官什么的,为了找到证据,不管困难多大,路途有多艰险,我都要追根溯源,刨根问底,一追到底,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当然,有些工作是徒劳无果的,翻遍千山万水、绞尽脑汁,最终一无所获,满满期待的证据、线索,那些讲述者讲得栩栩如生的人物或事件,最终都化为泡影归零。这种找不到证据的情况,原因有三,一是有些老百姓为壮大家族荣耀、当地声威,想让我把当地写进书中,就夸大其词,误导了我。二是历史上可能确有其事其人,真人真事,真实存在,只不过被历史的烟尘淹没,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比如家道中落后,传承中断,或因某些历史事件,墓碑被毁,或因自然条件,泥石流等,墓碑被毁。三是很多古人在外地做官,客死他乡,在当地根本找不到任何东西。为了找到更多有用的史料,我甚至开误工费给乡村朋友,走遍大山,沾沾草沾满衣裤、荆棘、*果刺等挂破裤脚,我也不怕蚊虫和蛇叮咬,风餐露宿,爬了一座又一座大山寻找墓地,大汗淋漓,又饥又渴,皮肤被晒黑,也哈哈大笑自得其乐,自诩非洲人也。在这期间,有失望,也有惊喜,有的墓主人低调,根本不刻生平事迹,只有几排子孙后代名字。低调做人,是我一直追求的,而对于满怀信心寻找历史文化,带着任务和使命写书的我来说,我多希望他们都高调一点,这样,我就可以看到更多信息,找到更多可靠的史料,也能让后人或更多人,看到当地,在古代是个什么样子。
在这期间,有酸有甜有苦也有辣。有时会被村狗咬,满村子追着跑,很狼狈,大家都知道,山狗和村狗是很烈的。有时遇到的某些村民,我问完话,以为我是疯子,吃多了不消化,扬长而去。有时去寻访墓地,有蛇挡道,或挂在树上,吐着长长的舌头,或藏于草间,突然一阵响声,只见草动,从草丛间游走,吓得我心脏扑通扑通跳,其实还是有些害怕的,一点不怕一点不心虚那是假话,毕竟带*,可致命*泉,万一稍有不慎被蛇咬,还是划不来的。当然,天下还是好人多,正能量多,很多村民还是很支持我,理解我的。我最值得感谢的是,那么多热心人、好心人停下脚步,放下手中的锄头和农活,给我讲故事,给我带路,给我提供线索,甚至杀鸡留宿,亲人一般,真是暖暖的感动。
我去墓地,不是搞迷信,而是搞文化。我不怕*,我怕的隐藏在草丛中的那些懒蛇、*蛇。感谢上苍,感谢菩萨佑我,这些邪物都没有伤害过我,真是好人好报,为墓碑和白骨做善事,也是一种功德。而最遗憾的是,很多碑文已损坏、残缺。在翻译过程中也遇到了困难,很多碑文残缺不全,只有半片或一个截面,字迹模糊,要边拔杂草边清理,甚至找水来,找刷子来,清洗大理石墓碑,而大多数碑文是直立的,清晰时要耐心和仔细。在整理和翻译过程中,繁体字和现代字的用法、古人简约而意蕴深远的风格,以及每个字的意思,每句话传达的信息,都要认真翻译、记录、查阅资料,甚至上百度古体字库、查阅有关古文字典,比如康熙字典等,请教专门研究古文,道行很深的身边的一些很厉害的朋友。有时一边整理,一边还要查阅史书,对记录的某些事件,要了解历史背景,才能大致判断和辨别碑文的真伪,还原真相。还要了解每个碑文行书成书风格、体例、样式等。对于实在看不清的字,或破损的字,只能猜测,猜测不出来的,实在无能为力的,只能打个框,说明有字,不知什么字,或许,这是大自然留给读者的一个悬念吧。。
当然,在寻访过程中,不一定每一座墓碑都保存完好,偶尔会遇到裸露于地面的白骨,让人看了毛骨悚然的骷髅。遗憾的是那些被盗的坟墓,被自然灾害损坏、坍塌的墓碑,头骨等裸露于地面,死后也不得安宁。而我,为了墓碑上的文字,也只能打扰墓主人,屏住呼吸,强忍着把碑文抄录下来,就当多陪白骨一会儿吧,就当多陪墓主人一会儿吧,被冷落了太久,来访的路及墓碑上,已长满了荒草。我这个来访者,重新把你们展现在世人面前,也算是一种积德吧。
受此影响,我也大量考察了我故乡老李湾村、杞家村等附近村子的碑文。逢年过节回故乡时,上坟祭祖,我都会清理干净一些有碑文的古墓上的杂草,多角度多唯度拍摄照片,所以上坟,除了叩头外,我几乎都是拍碑文,忙不赢帮家人拿东西、拎祭品,也经常拖在最后一个,挨家人骂。当然,有时得闲,也约一二朋乎,专门驱车或步行山中,去看一些自己认为有价值和意义的碑文。回家得闲后,或躺于床,或坐于书桌前,翻腾手机照片,一张一张地看,一张张地放大或缩小,一张一张地翻译,记录于纸上。也有惊人的发现,古人为了守一块地或一片地,死后就埋在地边,正如我家祖上三世祖李朝富,为了壮大家产,倾尽毕生财富和心血,开辟和买了很多地,死后也埋在多批么村新买的那片田地边,而年土地改革后,按就近原则,土地都划归了附近的村子,所以明朝清代时那些大量花钱买地、开辟土地的老祖宗,大多都没埋在族人的墓地里。同时,我从埋于前场镇小关口村的,我家的二世祖李宗友的碑文中,也知道了我家的家族迁徙时,即一世祖李尚高自清康熙年间由定远县腊湾村委会韭菜地村搬迁至前场镇小关口村,三世祖李朝富自小关口村搬迁至稗子田村委会老李湾村。
当然,除了走访和查阅稗子田村的碑文外,我还走访了部分其他地方的碑文。比如年春节,我在走访小关口村时,就发现了一座很有价值的墓碑,他是清代前场籍七品官周锡龄的墓碑,官至县丞。墓碑保存完好,详细记载了生平记事、家族迁徙史等,对前场的历史文化很有价值和意义,让我很惊喜。
由于这次难忘的经历和积累的一些经验,让我诞生了想为家乡写本书的想法,拟书名叫《前场志》之类的,想探寻古代前场的样子,古代故乡的生活状况等方方面面。故乡前场小镇,古代历史文化也很匮乏,再加年代久远,没有有效收藏、保留和传承,让故乡的历史文化一再断代、空白。故乡前场小镇古代交通不便,山高路远,僻于姚州东隅,要翻越高高的东山坡岭,穿行于那些野兽出没的密林,才能抵达。古时也没出现过文人,大部分山民只顾一日两餐,解决肚子问题,不注重精神和灵*的修炼,更别谈对历史文化的保存。我大量购买和查阅了《云南通志》《康熙姚州志》《乾隆姚州志》《道光姚州志》等多种我认为有可能记载前场史料和记忆的书籍,甚至花高价购买某些孤本或孤本复印件,一个字一个字读那些繁体字,一个字一个字找关于古代前场的线索,但很遗憾,对古代故乡前场的记录,只是只言片语,有用的文字很少,或记录前场的文字很少,没有系统性和完整性。
既然古书中记录前场的资料、史料很少,而为了这本书的完成,下一步,我只能大量搜集前场民间传说,跋山涉水,大量走访认为有价值的墓地碑文,希望能从中找到突破口,找到有价值的资料和线索。这个走访、判断、核实、翻译碑文,找到线索,写成文字,工程量浩大,耗时较多,但近年琐事缠身,一直都抽不开身,但我不放弃,将是我后半生的重点文化工作之一,我将会挤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完成此事。我想,我也为其他乡镇研究了大量的古代史或文化,我虽被家乡流放,漂泊异乡,但我的根在前场,我始终是前场人,我得为养育了祖祖辈辈的山水,养育了我的山水,干点什么,写点什么,为故乡留下点什么,回报点什么。为家乡写点东西,研究点东西,莫名中成了我肩头的责任和焦虑,我害怕找不到有价值的碑文,徒劳无功。
我也就近考察了岳父家的碑文,原来他们上树尾村是大白子国的后裔,即白族后裔,祖上曾出过将*,永昌太守等,搬自大理铁柱寺,即今天弥渡一带。元朝大理国被蒙古人灭亡后,逃至楚郡百宰村避难,即今天楚雄东华镇。百,即白族的白,百宰即屠杀白族的意思。后分支子午镇十五寺村,后迁支上树尾、中树尾村。
母亲时常跟我说,少去那些地方,阴气重,不吉祥,不顺利。只要孩子或家人有个感冒咳嗽发烧,母亲就认为我带回了阴气或**,要泼江水饭,要端*送*,给*路费钱,还大骂我不听话,大骂我去那些不该去的地方。
我的朋友也质疑我说,你每天去看那些墓地,媳妇会不会反对。也有朋友说我胆子挺大,问我怕不怕。其实大多数时候,我也不是一个人行动,总是动用我超强的动员和怂恿能力,找一些合适的人跟我去,作伴也好,引路也好,总之不会在茫茫无边的大森林里,阴森恐怖的深山老林里,墓碑一排又一排的墓地里,孤单、寂寞和害怕,遇到蛇也有个呼应。因为考察碑文,首先要找到地点,然后清理杂草,或找水清洗,看有无价值,进行甄别,再进一步研究,时间很漫长,不仅寻找过程漫长,需驱车前往,跋山涉水,汗流浃背,而且翻译、研究过程漫长,需要动用体力、脑力、智力,任何一个不懂的东西都要大量查阅资料,搞懂搞清,毕竟时间发生着改变,每个朝代的书写和体例,每个碑文撰写者的风格等都不同,任何一个有用的信息都不能放过,要保持一丝不苟、求真务实、还原真相、尊重历史和过去的精神。
我研究的大多是明朝和清代的碑文,因为在我身边,在云南双柏和故乡前场这边陲之地,能找到的,也大多是明清的碑文。那些远古的,明朝以前的,目前还很少发现。这也不奇怪,明朝以前哀牢山和高峰山,这些茫茫大山,密林遍地,虎豹出没,人类在这块土地上力量微小,足迹或许不多。或大多平民百姓,大多数人家,住着茅草屋,隐居深山,茹毛饮血,以狩猎为生,吃不饱饭,很贫穷,死后修不起墓碑,也就没有墓碑可言,也就找不到墓碑。或经过时间洗礼、沧海桑田,风吹、日晒、雨淋而消失。或没有文化,目不识丁,死后就只剩几个石头坟或土堆坟,这类坟对研究前场历史是没有任何价值和意义的,除非是考古学家发掘坟墓,用高科技手段检测。
碑文中的繁体字,不一定能个个认出,虽然我在大学中文系念书时,学过点古汉语、古文字、繁体字,但只是略知皮毛而已,面对浩如烟海、花样繁多的碑文,我还是感觉到渺小和苍白无力。面对那些搞不懂的繁体字,我只能借助手机,手机可以手写,很多字通过手写,就出来了,然后百度一下,意思就出来了。很多拿不准的繁体字就是这么查证出来了,至于查不到的,那得借助康熙字典等,因为很多字,在古代使用,但在今天已经消失,我们今天已经不用。特别是年开始制定和推行简化字,繁体字被弃用后,这个现象就更严重了,这不仅是我自己的个象,更是众象和共性,是今天很多中国人特别是年轻人都存在的问题。那些繁体字,只有那些专门从事研究古汉语的专家、学者、大学古汉语教授读得懂、看得懂,知道意思。至于意思和断句,我大体能读得懂百分之七八十,大体还能断句,个别断不了读不懂的,就查工具书,或者跟朋友探讨。有时我跟同事李光平,一探讨某个碑文、某个句子或某个词,一探讨就是一个上午,或者一探讨就是一个晚上,等探讨完,搞清弄懂,已经夜深人静。翻译不仅是把简洁的古文翻译成通俗易懂的现代文,多识几个古字古意就行了,还要了解当时的历史背景,行书风格、一些风俗习惯,是一个很考验人的脑力活,遇上一些残碑断壁,或字迹模糊的,还要给补字填文,猜测那些看不清或消失的字,前前后后,反反复复推敲、推测。有时为了一个字,你认为是那个字,我认为是这个字,各执己见,争得面红耳赤,双方都想试图说服对方,都想证明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正因为有了这些争论,这些各执己见,才让争论更进一步深入透彻,最终才有了让人信服、双方都赞同的答案和结果,也让自己对古文字、古文化有了进一步的深入和了解,提高了自己的专业水平。
我喜欢研究碑文,主要是很多小地方历史文化已经断代,我想通过某些有价值的碑文,来了解那些小地方古代的样子,人们的生活状况,甚至当地在古代的地名、山名、辈分,出了哪些名人,发生了哪些大事,山水如何,甚至可以推算古代当地人的寿命,比如墓碑中间所刻的强寿,大致在40至50岁之间。艾寿,大致在50至60岁之间。周寿,大致在60至70岁之间。稀寿,大致在70至80岁之间。耄寿,大致在80至90岁之间。耋寿,大致在90至岁之间。颐寿,为岁以上。
其实,在我生活的楚雄彝山,特别是我的家乡姚安和我谋食的双柏,古代彝族先祖生活贫困,大多不识字不懂文化,很多人没有墓碑,死后就一块石头和一个土堆。经过多年风霜雨雪的摧残和腐蚀,土堆和石头已不在。而稍微能修得起墓的,不一定懂文化,碑文很俗,一般就是某某大人寿基,生于某某年,卒于某某年,子、孙、曾孙等一路路一排排的名字,这类墓碑对考察家族,撰写家谱有用,但这是我最不喜欢的墓碑。我最喜欢的庠彦(秀才)以上家族或庠彦以上人员撰写的碑文,至少儒生撰写的也还有一定可读性,这类碑文就很有研究意义和价值,这跟家族势力或撰文人的文化水平有很大关系,这类碑文叙事墓主人生平事迹,简洁,言简意赅,叙事性很强,栩栩如生、形象生动,比如官至何职,官任何方,祖上来源,娶妻何方,长房二房等妻妾几人,德行品性,邻里状况,经历的人生大事,父辈和子孙如何,内容涵盖量很大,信息很多,从简洁的文字可以读出大量信息,可以了解当时当地人的一些影子。
在寻访、考察和翻译中,有苦也有乐,收获也不错。比如我发现了鄂嘉镇大红山村明朝时迁自江西小菠萝村。大庄镇普妈村委会底格么村李姓,明朝时迁自江左。普岩村委会中罗块村、大凹子村、下格拉村,是朱元璋的后裔。木章郎村委会田家村周氏,明朝永乐五年迁自吉安庐陵。妥甸上村、下村、大房子村、河尾村、新会李姓是明朝将*李和睦后裔,依次为大老婆、小老婆和丫鬟所生。由于村子较多,其他已有专文讲述,在这里就不再详说赘谈。
我曾面对那些裸露的白骨,静静发呆。人的生命,只不过如此。人死后,便只剩一堆白骨,所以活着时,对世间的功名和利禄,看淡一些。
我感叹于荒草间那些无名碑、土堆,那些暴晒或淋于雨水间的白骨,每当我生气发怒时,想想那些荒草和土堆,心情须臾间平静了许多。其实人世间最好的生命状态,正如那些安静的墓碑,静静地躺在山中,静静地安于这世间一隅,不管风云变幻,风霜雨雪,没有心惊或忧愁。
让人肃然起敬的拐杖声
在《哀牢山文艺》和《彝乡文化》编辑部里,时隔一两个月,楼道里就会响起“咚咚—咚咚”的拐杖声,我们知道,那是我们80多岁高龄的老作者,杨大光先生的拐杖声。
杨大光先生是双柏县近三四百名作者中极其特殊的一位。因年龄较大,不会电脑。眼疾又剥夺了老先生读书看报、念字读文的权利,就更别说手写稿子了。老先生有了灵感后,就反复在心中打腹稿,每份稿件都是发自内心的,都是用心的,都是通过口述或摸写,让儿子及儿媳,或亲戚朋友翻腾电脑,输入电子文档,存入U盘,然后交到编辑部。双目失明后,眼睛不能看世界,老伴和家人,便成了他的眼睛,渴书饿报时,就让老伴读给他听,家人得闲时,就让家人读给他听。大家都忙时,找不到人读时,他只能通过收音机,收听一些文艺作品,来滋养精神和灵*。收音机,便成了陪伴他后半生的精神食粮之一。在这样极其艰苦的条件下,老先生克服种种困难,依然笔耕不辍,仍然对文学保持浓厚的兴趣和热情,这种执着的精神是值得我们敬佩的。每当楼道里响起他的拐杖声,我们编辑部的人都会肃然起敬,停下手中的活,迎他坐下。
杨大光,男,汉族,中共*员,中医师。一九三八年农历五月初五,出生于双柏县妥甸镇麦地新村委会小河尾村,一个贫困农民家庭,其一生坎坷,多病多难,饱经风霜。三四岁便学做家务,八九岁当童工帮人放牛砍柴,年新中国成立后,赶上好时代,12岁时,即年进入麦地新完小读书,年18岁时高小毕业,本可以继续升学念书,但因家境贫寒,为减轻父母负担,弟妹不至失学,他只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参加了医疗工作,进入妥甸联合诊所当学徒工,领着每月3元微薄的工资,遭受白眼和深受欺辱,但老先生是个不服输的人,他是个勤奋好学、吃苦耐劳、不懂就问、嘴甜爱动手、脚手勤快的人,边工作边学习,不断提升自己的医疗技能,超负荷完成各项工作任务,很快赢得了同事的尊重和信任。文革期间站错队,于年8月26日被下放到爱尼山接受平下中农再教育,进村入户,为边远地区老百姓看病,与爱尼山人民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杨大光先生在妥甸、爱尼山等基层医疗单位工作长达13年,其间做过学徒、勤杂工、中药剂员、会计、统计等,把一生献给了医疗事业,一生同情弱人、同情病人、关爱贫苦老百姓的健康。年取得中医医士资格,医院工作,从事中医骨伤科、针灸、按摩医疗工作,被评为中医师,主疗针灸、骨伤。从医44年来,曾15次被县卫生局评为“卫生先进工作者”,3次被县人民*府评为“优秀共产*员”,1次被团省委评为省“优秀共青团员”。从医期间,撰写了《气温对晕针影响之我见的预防和治疗》、《我对胸、腰、椎压缩性骨折睡硬板床的改进》等多篇学术论文。其中《晕针急救、急灸神阙》一文曾参加省针灸学术交流会交流,《拇囊炎》、《尺骨鹰嘴滑囊炎》等文发表于中国中医药出版社《中华医道、骨伤专辑》等书。
至于老先生的文学情结,他说,那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读到《哀牢山文艺》,深受感染和启发,便开始尝试各种文学题材的创作。作品先后在《楚雄日报》《楚老翰墨》《哀牢山文艺》《彝乡文化》等发表,现为双柏县作家协会会员,双柏县老年诗词协会会员,感人泪下的散文有《你们都是我的眼睛》等,有多篇文字获奖,现有文稿《笔花墨镜》,中医理论书籍《骨穴疗伤新火花》等。
天有不测风云,祸福难料。年,杨大光先生突然患青光眼等多种眼疾,医院多次手术失败,双眼变盲,被迫退休,离开了心爱的难分难舍的医疗工作。但老先生意志坚定,身残志坚,患病退休后依然对文学不离不弃,毅然选择坚持文学写作。
每次打开他的U盘,我都小心翼翼,认真复制粘贴,生怕错点成剪切,把他唯一且珍贵的稿件弄丢,因为文档里面的每个字,都凝聚着老先生的心血,文档里面的每个字,都是他口述,托人一个字一个字敲入电脑的。每次我都会认真看文档的创建时间,只要是新作,我都会一一复制到我的电脑里,每次编稿时,我都会特别留意他的作品,只要能用的,基本能用的,都毫不吝惜版面,统统用上,虽然我们知道,我们心里都有底,杨大光先生的作品充满了正能量,思想和精神境界极高,但缺乏艺术性和文艺思维,不一定每一篇都能用。毕竟,那么大岁数,不容易。毕竟,人都会老,都会两鬓斑白。毕竟,那拐杖背后的老*牛般的精神,那种执着,那种春蚕到死丝方尽或老骥伏枥的精神,是值得我们敬佩的。
每次他来,说得最多的话是,“是文学滋养着他”。是啊,文学是养人的,难怪老先生在耄耋之年还思路清晰,口齿流利。每次他来,他都很有礼貌,很谦虚。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每次来,坐在我办公室的客凳上,双手拿着拐杖鞠躬,拿着拐杖双手作揖,总是说着感谢感激的话语,这让我等后辈难堪。他的谦虚、祥和、保持老一辈优秀的传统,让我一直内心充满感动。当然,老先生的记忆力也是极佳的,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能辨声识人,只要我们开口说话,他能分得清是刘老师,还是李老师。
每次他来,都是左手拄着拐杖,右手扶着墙,摸着来。他的老伴把他送到文联大院,他从一楼爬到三楼。每次他来,只要我或者同事听见他的拐杖声,都会下去迎接,扶着他上楼,他走时都会把他从三楼送到一楼,做他的眼睛,作为编辑部的人来说,生怕他有什么闪失。大多数时候,他的老伴,也即他的眼睛,会在一楼等他,有时他老伴会去卖菜,我们把他送到一楼时,他就像个可爱的孩子,规规矩矩、老实听话地坐在台阶上,等他的老伴买完菜,来接他回家。
柺杖声既让人温暖,又让人担忧。温暖的是在文学冷落的今天,还有这些前辈、老作者在默默支持、